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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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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没死……!”他颤声道,急抽了两口气,像破碎的笑声,又像幼犬的呜咽。

特战小队穿过科研大厦,门外阳光苍白而荒芜,他的老师陈清泓站在一片废墟里,穿件崭新的白衬衫,身姿挺拔如修竹,像梦境的一个投影。

他似乎正要进门,看到一行人,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眨了下眼,随即微笑着轻轻道:“是小辉啊,好久不见了。”

聂辉二话不说,向他狂奔而去。没跑几步,被队友拦腰抱住,急吼道:“别过去!他不对劲!”

他听不进去,只知有人阻拦自己,是队员,不能下死手,于是反手抱摔,再几步前冲,更多队员扑上来,人叠人,令他动弹不得。

混乱的视野中,防护盾被快速竖起,机枪架设就位,副队长全鹏大吼,“不许靠近!”

陈清泓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表情无辜,“明明是小辉找我……”

仿佛呼应他的话,人堆下的聂辉咬牙道:“起开——!”随着暴喝,压制他的四位队友被一股脑弹开,他一跃而起,没有继续前冲,死死盯住对面的故人,“既然没死,怎么不回基地!”

陈清泓只是微笑。

每当有学生问了很蠢的问题,他就是那么笑的,有点无奈,又有点被逗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默对峙中,三月末的春风穿过残垣断壁,卷起尘灰。

为防丧尸病毒Lota扩散,当局曾使用核弹将整个S城变作焚尸炉,事后又喷洒了“杀虫剂”。然而不过两年光景,隔离区草木再度勃发,空气中弥漫着微微花香。

聂辉满眼血丝,气息急促,“他已经死了。”

其实道理他都明白,陈清泓只是个瘦弱的生物学家,掉进丧尸潮里,哪还有命。

陈清泓叹了声气,“本来不想惹你伤心的……”

“把——他——还——给——我!!!”

聂辉手中短刀疾闪,迅如猛虎,纵身跃过人墙。

杀死丧尸的唯一办法是摧毁它的脑部,阻断四肢运动。一枪爆头当然更省事,但像陈清泓这样保留智力的变异种,大脑具有高度研究价值。

所以他要割了它的头。

陈清泓竖起食指,慢吞吞摇了摇,像制止一只过于热情的宠物。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袖口轻飘飘滑落,露出白骨森森的小臂,纤细如指挥棒,下一秒,白色菌丝涌上来,撑起中空的毛细血管,再填充肌肉的形态。

“你们的防护等级不够吧。”他平静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形停滞的一瞬,聂辉再度被同伴拽住,“别靠近它!”“是空气传播!”

“我……我不是……感情用事。”聂辉咬牙,“你看它那个德性!迟早变成尸王,今天不崩了它,以后要出大乱子。待会你们先撤,我留下来对付它。”

陈清泓低下头,摆弄袖扣,“之前告诉你的有误,我感染的并非ξ1.32病毒株,而是一种未知真菌。很遗憾,真菌并非我的研究领域,虽然可以请教同行,但我目前手头缺少设备进行基本的形态学鉴定与分子生物学分析。个人猜测应该是伞菌科……嗯,等等,这种真菌显然是嗜神经性的,并能影响神经递质……通过GPI锚定修饰来建立活体寄生……”

他彷佛还在课堂上,随口提及一个研究课题,越说越兴致勃勃。然而后世很多人评价过,陈清泓不会上课。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飞快地假设、补充和推翻。和他水平差得不那么远的同行曾赞叹,陈的一言可以点石成金,但事实上,基本没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

陈清泓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心不在焉地把玩袖扣,对了半天也没能对齐扣眼,不知是尚未适应这具身体,还是被陈清泓那糟糕透顶的运动神经连累,再抬眼时,面露不解,“还不走?”

“你他……”

他脏话还没骂完,忽然卡住,耳畔响起急促警报,护目镜上红点连片亮起,彷佛黑暗洞穴中数万只蝙蝠一齐睁眼。

大量丧尸正向这里汇集。

聂辉才知道自己搞错了,陈清泓不是“迟早进化成尸王”,他已是尸王。

他怒视前方,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

陈清泓稳稳平举手枪,“毒气喷射器改装而来,只需要一发,就会散开数十亿孢子,你们都会被感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吓唬人,有种就开枪。”聂辉表情阴沉。

“可他好像不舍得,所以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过我对蠢人的忍耐度远远不如他,我只数十个数,十,九,八……”

聂辉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弓起背,快要喘不过气。如果这儿只有他一人,他拼了命也要弄死它。可他是队长,要对所有人负责。

“撤!都回车上!”

他们蹿回装甲车时,丧尸已迫近,前仆后继地砸上防弹玻璃,在轰鸣引擎声中被碾过,搅起一片血肉脓水。尸山垒了起来,汽车开始爬坡,很快又像在大浪中颠簸,因为尸体会动。

四肢爬行的变异种们绕至车头,射出满是粘液的血肿长舌,与此同时头部开裂,喷涌白色寄生虫卵。车顶猛地一震,狠狠下凹,然后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巨型蠕虫从附近楼房砸下,用獠牙撕咬铁皮。

米兰狂打方向盘,车身一个急转,借惯性甩掉它;全鹏边飙脏话边操着重机枪开路,李想正在联络总部,声音尖亢,“快点调迫击炮!Z08区需要清场!”

所有人都在拼命,他扑到小小的观察窗前,盯着陈清泓不放。

迸飞的脑浆与尸块之间,陈清泓正抬头看向天际浮云,春风吹拂着他的衬衫,衣上光影明明灭灭。

聂辉恍惚觉得他正看向很远的地方,比天空还远,比时间还久。

去年年初,丧尸病毒大范围爆发,数百万感染者丧失理智,变成只会啃咬同类的怪物,还催生了各种恐怖异变,常规军备力量迅速被瓦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局紧急启动了名为“人屠”的基因改造计划,据后来公布的资料,被试者达十万人,大多数士兵在注入药物后,能力并无显着提升,反而出现了炎症、幻觉、精神失控等后遗症。

聂辉是那0.1%的成功案例,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人形兵器,力量、敏捷、愈合速度、耐受力……各项指标均破记录。

测试结果一出,在场研究员都激动坏了,连连夸他是大功臣,拉着他吃饭庆祝。

刚出门就遇到隔壁病毒所的陈清泓,正好也去食堂,干脆一起。

“这么好的天气,真不想干活,只想躺在草地上看武侠啊。”陈清泓笑道,手指闲闲拨弄文件袋上的麻绳。

“别,你每次一晒太阳就蜕皮,到时候又要喊我给你擦药。”老同事也笑,“真不打算修正这个基因缺陷?”

聂辉刚出了身臭汗,没挨太近,缀在陈清泓身后,看他和同事聊天。陈清泓下班后换掉白大褂,里面是件宽松的雪青T恤,洗得旧了,领口软塌塌的,背一个很大的黑色双肩包,步履轻捷,还像个学生。

街道花木扶疏,斜月已在天边,陈清泓忽地回过头,眼里残留笑意,“小辉,你上次是不是跟我提过……”

那天他究竟找他求证了什么?聂辉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因为陈清泓挨了挨他的手背,大约是无意的。

聂辉大脑轰然空白,立即抓紧了。

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的本能曾多次救过他的命,但这次是完全的失控。他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手被甩开,然而陈清泓只是扭过头,没事人似的,继续与旁人交谈,“低氧环境下身体机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初春的夜里,他们牵着手,走在人群里,走过老职工宿舍,走过自行车棚,走过一丛粉白的山茶花。

聂辉本以为自己会狂喜,但更像是惶惑。心跳得非常响亮,很快口干舌燥,他已无法预料自己下一秒会做什么,那种庞大而迫切的欲望充满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立刻硬了,从未有过的难受和激动。

他几乎想要甩开陈清泓的手。最后的反抗,赶在完全沦陷之前。

可陈清泓依旧那么神情悠然,彷佛世界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有那么一刻,他微蹙了下眉,也仅仅是因为被捏痛了。

拐到一条无人的花园小径,他们慢慢放缓脚步,路灯坏了,黑暗中一片安静,只有旁边老教学楼供暖管的呼呼声。

“今天是不是在特意等我?”聂辉问。

陈清泓笑了,轻轻嗯了声。

聂辉的心头肉便被挠了一下,“等了很久?”

陈清泓用脚尖轻轻踢着一蓬落叶,“久么?要说久的话,好像已经等了一辈子了……”

2.

第一轮通用评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传播力、致病力、免疫逃逸能力……

评级升级。

评级升级。

……

“不许叫它清泓———”

聂辉闯进高层办公室,胁迫未果,被罚两周禁闭。因为顾忌他的怪力,又塞进约束衣,蛄蛹的大白蚕似的,犹在怒瞪实况新闻。

主持人正一脸严肃地宣布,“Z08区的丧尸潮继续蔓延,民众再次大规模疏散……感染真菌毒株清泓后……”

“换台!”

他吼语音助理。

“……可能诱发伦理道德问题。沈博士表示,陈清泓早已脑死亡,即便宿主仍保留意识、智力与记忆,也不应被继续视作人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换台!”

他的心脏忽然痛得一抽。

荧幕上,十几岁的陈清泓正冲他浅浅微笑,清瘦的少年,穿那种最常见的白色夏季短袖校服,戴土土的粗框眼镜。大概是刚从考场出来,手上拿着透明笔袋,被记者逮住,腼腆点头,“这次数学应该算是比较难的……”

“陈清泓自幼天资卓绝,十一岁即获国际竞赛金奖,十三岁保送大,二十一岁博士毕业……我们目前能够找到的所有公开影像都来自陈博士加入国家病毒实验室前……”

聂辉倒是见过三十岁的陈清泓。

还是很瘦很白,五官清秀,见人常笑,毕竟不怎么保养,一笑眼角有细密纹路,因为活动半径不超过实验室,所以日常总是穿件白大褂,偏偏被取了个“黑心橙”的绰号,青加红,可不是黑么?当然骂他黑心,主要还是因为他老爱挂他们的科。

所有教授里,陈清泓划的考点最多,给分最严。从搜集丧尸的血液、唾液和组织样本,到观察反应速度、行为模式和生物学特征,再到记录丧尸分布、传染源追踪……除去这些大同小异的现场调查步骤,他还逼他们记下不同丧尸名类和安全防护措施。

他们这群当兵的,早八百年就不读书了,通宵复习时没少骂过陈清泓。

今年春节还是在禁区过的,大伙聚在一起,见不得肉,只要了个白菜粉丝锅,上菜前点了点人数,应了那句“访旧半为鬼”。

后来喝多了,带头给陈清泓取绰号的那个家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陈老师总是说,你们还没学扎实,上战场等于送死,我不会让你们送死的。他真没骗我们啊……呜啊啊嗷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辉听了有点想笑,怎么回事啊这群傻逼,现在才知道陈清泓有多好么?

他一直活得明白,所以早早就喜欢上了陈清泓。

每次出任务他都在心里默念,这回如果能活下来,回去就跟他告白。

然而下一回总是接到更凶险的任务。

于是又想,刚一告白就挂了,岂不是让他做了寡妇?

拖啊拖,拖到陈清泓先挂了。

陈清泓去地方分所取一个病毒样本,正赶上所内感染,除他以外所有人都变异了,他带着装有毒株的手提箱躲了两天,终于等到支援。

后来聂辉又去过那个被废弃的研究所,消毒水冲过一轮又一轮,水泥地面上已无血迹,大型发电机组仍在运作,发出嗡嗡声,幽蓝灯光昏暗,一盏一盏,渗入黑沉沉的走廊尽头。

聂辉拖着脚步,像只四下游荡的丧尸,经过倒塌的实验台和满地扯断的电线,推测他曾躲在哪里,储藏柜?通风井?暖气管道?

他,躲丧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比谁都清楚,陈清泓私下里有多笨手笨脚,经常被自己养的老狗撞飞。有次聂辉悄悄伸脚绊了他一下,他立仆,跌入自己蓄谋已久的怀抱,跟他妈肥皂剧女主角一样,仰起脸先迷糊地笑,“是小辉啊,谢谢你……”

话音未落,头一歪,已在他怀中昏睡过去。

聂辉全然手足无措,原地站了许久,不敢乱动。好在陈清泓睡得实在很沉,眉头舒展,呼吸均匀。

他们都说陈清泓身上的担子重。

丧尸潮刚爆发那阵,陈清泓几天几夜不睡,干什么来着……总之只要找出哪个基因,就能开发疫苗,大家都有救了。

“人类之光长逝于永夜中,我们又将何去何从……”

“关机!吵死了!”

聂辉靠墙一滚,胸口很闷,脑子乱乱的,不敢闭眼。

陈清泓死后,他老是梦到他,梦见他死的那天。

聂辉最终找到他时,他的样子糟糕极了:缩在天台角落,暮色里小小一团,白大褂满是血迹,一脸尘灰擦伤,好似流浪多月的家猫,在外头受尽了苦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清泓的眼镜片早碎了,一听到动静,先眯起眼,盯住前方不放。并非聂辉想象中的惊恐,而是更锋锐冷酷的眼神。一双见过地狱的眼睛。

“清泓,别怕,是我。”

“怎么会是你……”他的嗓子彻底哑了。

“我偷偷跟来的。”

一听说陈清泓出事,他立即申请前往救援,被拒,潜入军事机场,躲在货舱里,这么过来的。

“原来……你啊……”他叹息,只迟疑了一下,就下定决心,全然收束起情绪,语速飞快地交代,“病毒ξ1.32发生突变,在我赶来前已感染所有人。初步推测是D327更易使亚基分离,导致病毒与受体细胞融合……”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聂辉听不懂,着急打断,“回去再说!”

“我被咬了。”

一瞬间聂辉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他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关头,头一回害怕地声音发抖,“没事……我带你走,立刻冻起来。”

趁丧尸病毒入侵中枢神经系统前,迅速将感染者冷冻,等待未来药物研发——这是名流政要的“治疗”方式。人体冷冻舱每年收取巨额费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聂辉就不在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清泓抿了抿唇,慢慢站起身,“来不及了,我头很痛……”他疲惫苦笑,“换成其他人,我会让他直接给我一抢……”

陈清泓缓缓往后退,一瘸一拐,“但我要是让你开抢打我,就太混蛋了……小辉,对不起,这种时候说喜欢你……对不起,别看。”

他抢在聂辉反应过来之前,仰面坠下了楼。

接下来发生的事,聂辉在噩梦里见过太多次,以至于他后来搞不清自己那时究竟有没有追过去往下看。

他看到陈清泓害怕地紧闭双眼,倒向无数腥臭的血盆大口,倒向海草一样密密麻麻摇摆的手臂,然后被撕扯、被啃咬、被分食,鲜血爆溅……一遍又一遍。

今夜聂辉什么都没梦到。

因为现实竟比梦境更可怕,陈清泓死了,可他的躯壳被占领,记忆被侵犯,变成魔鬼在人间的容器。

第二天新闻更新了陈清泓的最新影像,“【突发!】陈清泓再次被目击!”

监控摄像头里,陈清泓从临市的快餐店走出,抱着一个大纸袋,还不忘外带冰可乐。而在另一段监控里,他坐在码头上,一边悠哉翻看武侠,一边与海鸥分享了大份薯条。

阳光白亮得近似过曝,不远处海水深蓝,细碎闪烁着银光,画面颇为岁月静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丧尸具有高度智力”只是句空话,当人们亲眼看到它居然和正常人毫无区别,集体恐慌伴随阴谋论一起爆发。

短短一天,陈清泓就跃升为邪恶科学家的代名词,网传他为了永生而进行非法人类实验,病毒泄漏后才导致丧尸危机。而他那次根本不是回去保护病原样本,而是去毁灭违禁实验的证据,事败后走投无路,主动选择进化为“新人类”。

聂辉无能狂怒地表示你们都他妈放屁。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那个病毒样本绝对有问题,否则为什么非要陈清泓这种级别的负责人亲自去回收。

许许多多个清晨,聂辉关上花洒,裸身站在镜前,凝视着自己的躯体。水珠从皮肤滚落,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会突然炸裂,流出黄绿脓水,掉下腐烂血肉,像无数被他杀死的怪物一样。

他一直避免回想曾经历过的人类基因改造项目,肌肉力量强化,伤口加速愈合,几昼夜不知疲倦战斗,挨了枪子也感觉不到痛,还有强烈的杀戮欲望……

大约,似乎,彷佛,和丧尸没两样。

“久么?要说久的话,好像已经等了一辈子了……”耳边又想起陈清泓的情话,很轻柔,梦呓似的,意味深长。

那天,陈清泓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爱人,还是一个完美的实验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辉用脑袋砰砰撞墙。

不许那么想他!!!

3.

那天以后,再没人见过陈清泓。

新闻不再转播前线战事,形势前所未有的严峻。以前的丧尸是病毒、洪水与猛兽,现在的丧尸是……军队,一支有着严明组织性、能协同作战的军队。

丧尸就够难搞了,一个开坦克开飞机的丧尸?

作战中心的巨幅显示屏上,代表丧尸生物信号的红光闪烁如海潮,吞没了一个又一个幸存者的城市。

感染速度前所未有。数万亿颗真菌狍子随风粘连于任何活物身上,两小时生根发芽,八小时入侵中枢神经。

被这种杀千刀真菌聂辉死活不肯叫它“清泓”感染的宿主,外表几乎与正常人无异,甚至需要照常进食,大脑却已塞满一团团白雾似的菌丝。

这些丝状体类似神经元通路,利用电解质和电脉冲传递信号,令宿主失去自主意识,沦为只知听命的行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优先级别001】

搜寻母体。搜寻母体。搜寻母体……

所有任务被暂时中止,全体特种部队接到了最新指令。

母体,可以通过生物神经网络操纵所有丧尸,指挥它们的集体行动。

聂辉快疯了。他知道母体是谁。他甚至怀疑,只有陈清泓那颗本就聪明得不像人的大脑,才能办成这种“大事”。

类似的控制系以前不是没出现过。尸王,指的就是通过信息素、超声波和生物电等途径操纵其他丧尸的变异种,但哪怕尊号“王”,尸王同时控制几十个丧尸已是极限。从没见过谁能远程遥控大军,以至于让全球沦陷的。

他们重逢一个月后,聂辉被叫进国防部长办公室。

老头还有闲心看电影。室内黑沉沉的,随着黑白老电影的光线变幻。是个丧尸片,还没有特效的年代,扮死人全靠群演硬撑着不眨眼。这片子连聂辉都知道,史上第一部丧尸电影,常被媒体考古。

特别搞笑的是,电影里的坏巫师把人变成丧尸后,通通送进工厂里拧螺丝钉。聂辉那时还跟陈清泓吐槽过,真是天选007社畜,觉也不用睡了。

银幕上,忠贞美丽的新娘被奸人所害,死后变成僵尸。她的丈夫终日酗酒,得见一袭白纱幻影,立即哀嚎着扑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辉哧的笑了声,又想起什么,突然一僵。

老领导用杯盖掀掀茶叶,缓缓道:“君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小聂,这句话什么意思,你说给我听。”

“有定位么?”聂辉听不懂,也懒得配合,直奔主题。

秘书瞪了他一眼,将笔记本屏幕转过来。

一个小红点正在S城西北方闪烁。从寻常导航地图看去,那只是片人迹罕至的山林,实际却是一个隐蔽的军方地下基地。

聂辉戳屏幕,荧光绿的全息地图旋转放大,他看了眼就啧道:“倒会找地方。”

掩体深入地下数百米,各种通道复杂如迷宫,而且根据记录,基地配备防空火力,内部储藏大量武器弹药。

“怎么不送一颗钻地弹过去?”

虽然很想手刃那个人皮怪物,但从减少非必要伤亡的角度,直接炸死最省事。

过去丧尸潮爆发于人口聚居区,出于保护平民和基础设施的考量,往往采取小股特种战队的方式进行清除,但像这种明确的战略打击目标,爆破型远射武器才最合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要你把它活着带回来。”

聂辉心中陡然一寒。陈清泓早死了,活着的是母体。一个保有活性的宿主,可以操控万千丧尸……

战略价值可想而知。

他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六人小队接下这次先遣任务。是他的原班人马,全鹏,米兰,李想,小乐,莎莎,两年来跟着他出生入死,从没减员过,缺胳膊断腿的都没,这才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抵达军事基地前,他们开车横穿S城。S城是丧尸病毒最早泄露的地方,又被核弹轰平。已是盛夏,钢铁废墟间绿色藤蔓无孔不入,野花漫过废弃的汽车,漫过早已变成骷髅的司机,最终漫入蔚蓝天际线。

聂辉想,以前看丧尸片,滤镜加得灰扑扑的,一看就是末世的氛围,其实哪怕人类全部灭亡了,夏天依旧晴朗,日日是好日。

“……在远山的另一侧回响,曾经活着的而今已死,我们曾活过,而今正死亡,带着一点耐心。”?

“大哥,能听点吉利的么?”

笑骂声中,手机外放的歌单切成了流行金曲,正轮到一首迪斯科舞曲,“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哦!不,我会活下去,一旦我学会如何去爱,我就能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装甲车内没有装空调,所有人热得满头大汗,仍紧闭窗户。那明亮的微风里,或许正浮动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真菌孢子。

一阵漫长而沉闷的蝉鸣后,小乐喊:”我看到西瓜了!”

“怎么可能。”米兰泼冷水。

“你看!那儿!看到没?”

倒塌的公交站台旁,一颗颗圆滚滚的西瓜掩映在藤蔓里,有的已经裂开,有被野生动物啃食的痕迹。

盯着西瓜,聂辉想起陈清泓。陈清泓死后,许多寻常事物变成了开关,冷不丁触发回忆,太他妈痛了,他不得不咬紧牙关。

去年夏天出任务时,聂辉用一把螺丝刀换来两只小西瓜。一只队里分了,一只带给陈清泓。

统战指挥中心并不缺基本物资,罐头管够,但大灾变后,水果早成了稀罕物。陈清泓见了也很开心,笑着感叹:“是西瓜啊!”

就兴冲冲地去拿勺子。

实验室的冷气最充足,他们坐在休息区吃瓜。科研部门临时征用了X大的主校区,常青藤爬满对面的红墙,投下毛绒绒的阴影,广场上只有军用车辆来来往往。骄阳似火,蝉叫个不停。太过漫长的夏天,连陈清泓都开始眼睛发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辉道:“忘记先冰一下了。”

他用话头拽回陈清泓,期望得到他的夸奖。

“没事,很好吃。”

“好吃么?不甜,籽也很多,怎么说来着,品种基因退化?”

“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喜欢就多吃一点。”

“我可以拿几片给沈博士么?她女儿是那天后出生的,从没见过水果,缺少实物体验,好像有点认知迟缓。”

“随你。你还要什么,我给你搞来。”

陈清泓又笑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给我带点安眠药么?”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辉套上厚重如宇航员的气密型防化服,将冲锋枪抱在胸前,率先踏入隧道。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不知是无线电信号,还是老鼠被惊动。

士兵们很快下行至地底几百米,地底很冷,他不再出汗。探照灯的光束晃动着,劈开极远处的黑暗,像在潜水。一片片光掠过水泥墙,如死掉的巨大珊瑚群,哪儿都是一样的灰白。

他们事先已做好撞到巡逻兵的准备,但沿途一直空空如也。这么走下去,再过半小时就能到达总控制中心。

“那天大家在干什么。”周遭太安静了,为了抵抗恐惧,小乐问。

“那天”本可以是任何一天,那天以后,“那天”只有一个含义。

没人接腔,他自己说了下去:”我家住乡下,那天是在网上先看到的视频,满街的人都在跑,车全撞一块儿去了,到处着火。我还愣着呢,我妈把我拽起来。”他模仿他妈凶巴巴的声线,“快去超市!再不去东西全没了!”

他兀自笑了笑,还是没人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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