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据我观察,杨桦有一个很……可爱的习性。他在家画画时,会根据画面的风格选择播放不同地区、不同风格的音乐,从古典到摇滚,他总能找出来一个合适的歌单——很像游戏里切换场景时变更的BGM。特别地,他有时会专门在睡前去阳台吹风,然后给他那盆角落里的小含羞草,放一首德彪西的《月光》。我后来在吃饭时问过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刷到给植物听古典音乐有助于成长什么的,这个理论倒是有待考证,记得他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是养死过猫,总不能连棵草都养不好吧……”
是病死的那只黑猫“二筒”。看着他别开的侧脸、垂着的眼,手上还有点烦地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面条,我忽然觉得他从超市门口的大桌上端起那盆含羞草时,应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吧。他总是在害怕的,自己会给身边的任何事物带来不幸。
所幸这样的煎熬时光也很快到了尽头,我得感谢那个领养活动的举办方才是——我是在新工作的下班路上看见的。那家宠物医院的门口推出来一排饲养箱,大喇喇地晾着一堆猫猫狗狗,周围此起彼伏地响着雌性人类的笑声、还有那种尖尖细细的“嘬嘬嘬”、“咪咪~”不可否认其中也有雄性人类的参与。
……那只白色的小猫在最角落的一格。它在靠里的位置乖乖地坐着,毛色干净、五官齐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有人经过它的门,也没有吸引到他去蹭蹭、撒娇。那双圆圆的蓝眼睛看着转来转去的人们,偶尔轻缓的眨,倒是也没害怕,我就在不远处观察着它,心里忍不住地想起某个和它很像的人。等它看了一圈客人,微微侧头撞上我的视线时,它有一点点慌张地抖下耳朵,然后把尾巴卷了一圈,尾巴尖儿搭在自己并拢的前爪上,仍旧优雅地坐着。
真的很像啊。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凑上去了,蹲下敲它的门。它警惕地看着我,半晌才走过来,嗅嗅我搭在窗口的两根手指,很轻地蹭了一下,又稍显拘谨地在门边坐下了。事实证明,人类总归是会被某些小动物俘获的,我没多想、直接就起身抢过了桌上的领养意向书,打算过几天就把它领回家,跟它某个如出一辙的异族兄弟相认。
反正冲动的时长够久,那就是深思熟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我悄悄地置办好了必备的猫咪用品,把小猫接回家的时候,杨桦才惊诧地得知了这个新成员的加入。我打开猫箱,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看,小猫也没多纠结,缓缓走出来,嗅他轻轻伸出的手指。我又忍不住想:是真的好像啊。他奇怪我为什么突然领养猫,我说是一种心理疗法:复现他养猫的经历,然后让这次的结局变好,也就是让这只小白猫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我接回来前特意做了体检的,它很健康。
我接着问他要起什么名字,他没说话,摇摇头,大概是抵触跟自己沾边,说让我起。众所周知我是个理科生,文科特别烂的那种,我纠结地说:“白猫就叫,白白——拜拜?那大名就叫‘再见’好了……”杨桦也是给我逗乐了,无奈的吐槽我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名字,我又突然觉得这名字有门道,解释了起来:
“不是有种心理暗示嘛,经常重复某一句话、这句话就会影响自己和周围的人,更容易成真。”
“我是希望……你能和过去的苦痛和纠葛都说‘拜拜’,和曾经失去的、错过的那些你所珍视的一切,再度重逢。即使是你今天和我告别了,我明天、后天、或者将来的随便哪一天,总归会再出现在你身边、和你‘再见’的。”
我只是自顾自的说话,梳理自己的思路,没想让杨桦听得怎么着,可我一低头,就看见小白猫“拜拜”正坐在他的脚边,舔他手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奇怪,他的眼泪又生生地掉下来一滴。
……怎么又哭了。虽然杨桦的生物基因确实是个彻底的南方人,但“江南水乡生的人都娇气”不该是个刻板印象吗,他就是生病、也不能这么容易掉眼泪吧,倒也不是嫌他脆弱,主要是……我咋哄呢?心理方面我是学了不少,可这种事有实操攻略吗?
我叹了口气,也蹲下来,小心地抱住了他。这回是没躲我了,他手上的眼泪被猫舔掉,我也试探地凑上去、舔掉他脸上的泪,吻他通红的眼眶。
我原先是很不理解话疗这种事情的,说几句话就能达成目的难免有些魔幻和感性过度,但杨桦当晚和我说:“拜拜的窝在客厅,它刚来,就让它独处一会儿熟悉环境吧。你……跟我回房间睡,一起?”
我才觉得嘴硬是一码事,直抒胸臆又是另一码事。杨桦是不是难为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拜拜对家里熟得很了、他也没把我赶回客厅睡嘛。
这样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小半年,他开始接受我跟他的身体接触了,虽然没有炮友时期的那种电光火石,但平白地多了点亲昵和腻歪。我有时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他坐在客厅的飘窗下,在小方桌上画画:他好像什么都画,接到儿童绘本那种适合手绘的稿件时,就不会在房间的电脑前扎根了。
他真的很喜欢飘窗,当初看房的时候就是中意这个客厅的大飘窗小阳台要从房间进去。我看见窗外不够浓重的夜色,飘窗顶上的射灯给他漆黑的头发边缘洒了一层光,像夜的浮雕。桌上的蓝牙音箱又在放那首《月光》,他低头专注地画着梦幻的童话场景,我也看见了如梦似幻的画。我说我回来了,他就会抬起头来看我,桃花眼微笑的时候会亮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跟姓宋的一样,我也是个痴迷于星星的人呢?只是城市的夜空里太难看见星星,我的星星在杨桦的眼眸中。
而那段时间后接踵而至的……倒也不是挫折,哈、是更大的幸福。
快过年的时候,他提议给家里来个大扫除,我寻思是有些东西该清掉、就应了。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让我来收拾床头柜,我把那一堆证件、证书搬出来放在脚边,任劳任怨地擦着柜里面的积灰,一转头就看见杨桦坐在床上,手上赫然是那其中的一个文件袋——他和宋某的意定监护书。
我蹲在柜子前,抬头看他,我当然是没办法干涉他们之间远超友情的羁绊,也就只能揶揄一下:“这不是你和那谁的‘结婚证’嘛。”他原本在翻看着那几张纸,听到我的话不禁勾起嘴角,又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把拿着文件的手搁在膝盖上,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或者说夸张点,我们离婚了。只是之前分开得太仓促,我和他都没想起这个事。那么,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了,你……要跟我去改签吗?”
我怔怔地仰着头,怀疑他的微笑有使我意识混乱的神经毒素,以至于他问了句“改签吗”,我就听成了“结婚吗”。低头闭几下眼试图清醒,可事实证明同性恋的恋爱脑总是格外恐怖,比如我就希望自己的大脑可以清醒一点,至少不要自动编写程序来翻译杨桦说的话——尤其不要机翻出“你要成为我丈夫吗?”这种离谱的语言。
这事儿是不合理的。明明意定监护人制度单方面就可以解约,算不上特别严格的契约,变成实物也就是一两张白纸黑字,上面暧昧地蹭了个公章。但我不合理的喜悦支开了大脑所有精力,管不了自己的嘴,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好、明天就去。”杨桦好像是没意料到,愣了一下才露出了很好看的笑容,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那样轻而易举地把我大脑击溃。
估计是为了掩饰激动,我在大扫除中可耻地“加班”了,我可向来不是讲究的人,但不动起来擦擦这个扫扫那个,我就只能在沙发上看手机——大数据很可恶的,万一在首页刷到什么结婚vlog我就完了。杨桦更是一眼都不能看,一看他我就会想到明天的事,脸部肌肉不可控地抽动起来,导致杨桦看见我的表情也会很艰难地憋笑。这就令我很不乐意,总感觉我又像藏不住尾巴的狗一样被杨桦拿捏了。
这么样到了第二天,改完签从公证所出来时,杨桦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失落似的嘀咕:“你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嘛。”
我的表情确实比较平静,大概是我的某份不安终于落了地,可以踏踏实实地放松下来了。但看他好像不乐意,我就解释道:“因为我昨晚升级了大脑CPU的情绪管理模块。”
我们正一起下楼梯,杨桦被逗笑了,连连几步下到我前头,又停下转身仰着脸看我,认真的问:“那成为了我互相的意定监护人,现在、你开心吗?”
介于他认真地问,我也认真地答:“如果你要我证明自己开心的话,我大概只能给你写个程序:让你一打开手机,就有一个小人儿在放烟花转圈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置可否,只小声念:“哼~这样啊。”
我跨大步子追上他,和他并肩,他又忽然反应过来,问我:“诶,为什么是小人儿——”
“因为从昨天起,我的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小人儿在放烟花转圈圈。”
我坚定地看着他,尽可能地微笑着。杨桦也定定地看着我,脸一点点地变红,又别过脸憋不住笑了,吐槽我:“你个人机!笑得好像傻子哈哈哈——”
我心里嘀咕:我哪里像人机了。手上也没忍住,捏了一下杨桦暴露在我眼前的、通红的耳朵。温热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捂着脑袋跑走了,我寻思他真的很喜欢在一些奇怪的点害羞,我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啊。
说起来,那个程序其实我也真打算写的。我的意识渐渐从无穷无尽的回忆里抽回来,雷雨早已停息,天蒙蒙亮。我看着杨桦睡着的脸,心想让他多睡会吧,就听到细微的猫叫声从床下响起,“喵——”一只白色的毛绒生物跳上了床,很不给我面子地往杨桦怀里拱,仿佛不把我挤走就誓不罢休。
啧,这傻猫不是我领回来的吗?怎么还跟我抢人啊!我彻底从迷糊中醒来,开始和“拜拜”搏斗,打地鼠似的、把它伸进我和杨桦中间的爪子揪出去。它很嚣张地“喵呜——”一声,一直闭着双眼的杨桦终于暴露了,从我怀中一骨碌滚到床边,背对着我开始狂笑:“噗……哈哈哈——”我很无语,冲着转眼就下床逃离的他嚷嚷:“杨桦,你他妈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睡的!”转头又看见拜拜坐在床上,很幽怨地看着我,我恶从心起,冲它歪嘴冷笑:“呵,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有。”然后把它稀里糊涂地撸了一顿。
慢吞吞地起了床,我瞅着日历怎么又到3月14日了。除了那一次自杀计划,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杨桦从来不在日历上的这一天做任何批注,以至于我这几年都没法通过日历来预测他在这一天的计划。
好比现在刚刷完牙洗完脸,我就想不到他突然给我的早餐额外泡了杯咖啡。咖啡的香气使我感到愉快,喝了一口,一种怪异的甜味却留在了味蕾,我问他:“你放糖了?”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今天是你的生日外加白色情人节诶……你连这点甜的也不喝吗?”
我很严肃地向他解释:“不,这不是我吃不吃甜的问题。咖啡加糖就像西红柿炒蛋加葱花,你可以葱花炒蛋或者葱花煮西红柿,但你也不能把这三个放在一起煮——咖啡可以加牛奶也可以加巧克力,但是不能加白糖。”说着,我啃口煎饼,又喝了一口他给我泡的咖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噢……那你为什么还喝这个咖啡?”
“我还是想摄入咖啡因的。”主要这咖啡是他特意给我泡的,一年下来也就一次生日加白情,浪费是不可能的。
“行吧——也真是怪……怎么我两任对象都这么钟爱咖啡啊?”他无奈着叹了口气,又疑惑地嘀咕起来,我听见了却不爽,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别提那个傻der。”
“嗯?早都是前任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吃醋了?”他很玩味地向我笑,我心说不妙,正了正神色辩解说:“私人恩怨。仅从心理学角度说,你在和我的亲密对话中提及另一个人,谁都会不高兴的。”
“是是是……全天下最理智的男人就是我男朋友——”杨桦调侃我的功力也是越来越强了,我心里正有点莫名其妙的羞耻呢,他又很认真的问我:
“你是啄木鸟吗?为什么你都亲我几年了嘴还是这么硬?”
我被他盯着,筷子掉进了碟里。
“上班、走了。”我抛下这句话夺门而逃。
跑到车站,又看到他给我发的消息。
【MyBug】:你是在害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MyBug】:啄木鸟先生?
秉持着回答不了的问题就不回答原则,我发了一个啄木鸟狂啄木头的GIF,直接把手机关机。
我现在一个大企业的科研部上班,独立的科技楼里亮堂整洁,唯独一个不好——那姓宋的居然好死不死是总研究员,算我半个上司。所以我说是“私人恩怨”,尤其是上次七夕,杨桦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顺便逛逛别的,我正好在茶水间和大学舍友兼同事一起摸鱼。
“老天爷啊,我跟你大学4年舍友,从没见过你这个人机笑得这么春心荡漾过。”舍友非常大惊小怪地阴阳我,我只能故作谦逊地熄屏,说着有对象不好意思哈。他翻了个白眼,忽然又说起来,我当初为什么能赢宋某。
我想了想,决定面无表情地贩个剑:“作为男人而言,我比他更大、更猛。”
然后我继续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茶水间,身后才传来舍友撕心裂肺的呐喊:“卧槽!!!能不能算工伤啊!我被恋爱脑下头男袭击了啊啊啊啊啊——”
这个恩怨跟宋某有什么关系呢,在于他后面真的作主扣了我250块钱。虽然这比起公司给我的月薪不算什么,甚至还不如迟到扣300,但这个数字的侮辱性极高。我就跑去平静又挑衅地质问他:“你管这个干什么,你他妈不是阳痿顺直男吗?”
那一刻,姓宋的脸上好像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瞬间开始扭曲,咬牙切齿地让我滚蛋:“这里是科研部,不允许聊天时开黄腔!更不允许在我办公室里说、粗、口!!”
公司哪有这规定,他分明就是对杨桦余情未了,针对我。我心里嘀咕着,被关在了办公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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